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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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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佑樘促狭地瞄了她一眼,顺势爬起来:“好啊你,竟敢嘲笑我,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说完哈了哈双手冲着张晓柔胳肢窝伸去。晓柔一边跑一边脆生生地笑道:“好哥哥,饶了我这一遭吧,再也不敢了。”

张晓柔边跑边笑,转身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眼前,不怒自威:“景,景叔。”

景佑樘追在后边见到手持竹鞭的景大叔不由得吓了一跳,随即咧了咧嘴角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:“嘿嘿,我这就去站马步,呵呵,马,马上就去。”

景大叔并不理他,只是比划着手语问张晓柔:“让你抄写的《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写完了吗?”

“早抄写完了,已经交给娘亲过目。”说完吐了吐舌头,又拽着景大叔的衣袖撒娇道:“景叔,景大叔,我的好叔叔,您就饶了景哥哥吧,都是因为我他才打架的,而且也不是他的错不是?是那郭子涛欺负人在先。”张晓柔知道景叔一向疼她,必不会为难她的。

景大叔比划着手语道:“我教你们习武并不是让你们仗着武艺欺人,只怕有朝一日招来杀身之祸,一来强身健体,二来可以保护到自己。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自不必说,景佑樘仗着自己会一点花拳绣腿便得理不让,打得那郭家小子口吐鲜血,习武之人最忌冲动,忍是根本,容乃包罗万象之源,他若不静心悟得这两字,也空有一身武艺。”说完顿了顿,又比划道:“你们俩,以后谁都不许对外显露武艺。晓柔不愿学也罢,佑樘是非学不可,但不到性命危极之时万不能再显露出来。”

景佑樘听得景大叔这么一说,知道他是动了真怒,随即自觉地打水继续蹲马步。

日落西山,天色遂暗,两个孤单的身影倒映在苍茫的天地,这幽静的世界却充斥着暖暖的笑意和陪伴。景佑樘一直半蹲着马步不敢乱动,晓柔却也不曾离开,一会儿替他擦汗,一会儿给他唱歌,一会儿又讲起市井的笑话,本该是枯燥孤寂的惩罚,却因为两颗赤诚的心让世界都跟着活跃沸腾起来。

景佑樘双臂酸痛,脚底像灌了铅似的沉重,却丝毫感受不到苦楚,听着晓柔那悠扬的歌声,像有穿透天地的力量直达心间,丝丝甜意沁得心都变得柔软。

张晓柔深深地记得这一幕:苍凉幽静的天地间只映出两个少年的剪影,孤寂却又温暖。

那一年,他十二岁,她十一岁。

往事如梦,昔日的青葱少年晃眼间已亭亭玉立,风度翩翩。

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张晓柔撑着船篙穿梭在绿肥红瘦间,一身水蓝色罗衫郝然映入眼帘。窈窕淑女,动静皆是风情。

“今夕何夕,搴舟中流。今日何日兮,得与王子同舟。蒙羞被好兮,不訾诟耻,心几烦而不绝兮,得知王子。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”

歌声哀感顽艳,穿透层层莲叶,萦绕在景佑樘耳中。

景佑樘双手枕着脑袋,翘着右脚搭在左脚上,嘴里衔着根狗尾巴草,双眼微闭,躺在大石板上小憩,听得晓柔的歌声,嘴角不禁噙着一丝笑意。他双足点地身子一跃便飞向湖中,足尖又在几片荷叶上点了一下随即跳到船上。

张晓柔撑着船篙晃了几晃,双眼瞪着景佑樘:“好好儿的,怎么又跑船上来了?还嫌船不够小吗?这一船的莲子都不够放。”

景佑樘并不理她,自顾着站在船头,箫声起,曲折悠扬,音韵清灵,是蒹葭的调子,回应着晓柔的歌声。

越女泛舟江上与王子同舟,心中倾慕着王子却又不敢言说,只好将心中的思慕用歌声唱了出来,王子知晓越女的心意后遂将她带回宫中。

景佑樘听得晓柔这一曲越女,便随即吹出蒹葭来呼应她: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。蒹葭萋萋,白露未晞。所谓伊人,在水之湄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跻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坻。蒹葭采采,白露未已。所谓伊人,在水之涘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右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沚。”

箫声幽幽,回荡在一池碧玉中,张晓柔不禁双颊微红采一朵白莲于手,迎风起舞。水蓝色的罗衫随风飘曳,晓柔将白莲衔在口中,轻舞飞扬。腰肢摆动若拂柳依依,手指婉转似游鱼沉浮。一动一静都像灵动的仙子,时而柔弱妩媚,时而刚劲有力。景佑樘不禁眼角含笑,痴痴地看向晓柔,满是温柔。

一曲毕,景佑樘揽着张晓柔的双手,眼神认真又坚定道:“你是我的伊人,我可能成为你的王子?”

张晓柔又羞又气,满脸涨得通红,他俩从小一块长大,景佑樘和她都略通诗书,每读到动情处两人皆可探讨一二,心意相通。她武艺不精,却总是在外闯祸连连,每次必有佑樘为她收场。可景叔总是偏袒她,受罚的也总是景佑樘一人,为此她心怀内疚。晓柔擅于做菜,每当有什么新的菜式,景佑樘都能想到一些花样来,而每每做出好吃的菜肴,她第一个都会想着给佑樘尝尝。这份情意长久到早已悄悄发生了变化,这个人,定是她一生相伴。

张晓柔心中如此待他,她以为他待她是一样的心意,可今天他却似是不懂,问出这样的话来。难道以前就只是她一厢情愿吗?晓柔不由得心中一阵恼怒,我早已视你为知己,而你却不知。

遂即转过头自顾着撑着船篙向岸边摇去。张晓柔并不是矫情的人,可在她心中早已视景佑樘为一生所伴,她以为他们总是心意相通的,她以为他是懂得她的,她以为他们俩早已无需言说,便能知晓彼此。她把他放在了心尖上,因为太过在乎,也不免矫情起来。

景佑樘见她如此,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自己无礼冲撞了她,遂鞠躬抱歉道:“好妹妹,是我说错话了,可是冲撞了你?我在这跟你赔个不是?”张晓柔瞪了他一眼,侧过身子并不理他。

景佑樘又转到她面前,弯身鞠躬道:“好妹妹,只要你不生气,叫我作甚都行,都怪我思虑不周,多有冒犯,小生在此给您赔礼了。”说着像唱戏文一样咿咿呀呀唱了起来,兼并着手舞足蹈有模有样。张晓柔忍俊不禁,悄悄地嫣然一笑,又瘪了瘪嘴,随即向景佑樘扔了一张丝帕,上边镌绣着一行小楷: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。”

景佑樘心中大喜,又一想到这手帕绣工粗糙可字迹却是神韵超逸,定是出自晓柔之手。而那方丝帕显然是存了许久,原来晓柔早已心有所属自己却浑然不知。虽然他俩从小青梅竹马,他待她亦如自己的妹妹。可不知何时她的一娉一笑,她的一言一行早已深入他的眼里,刻在心上。

“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”他一拍自己的脑袋,心中想到:“该死该死,他早就该明白的,怎么还把自己比作王子不懂越女的心意。”

景佑樘揽着张晓柔拥入怀里,在她耳边轻语:“生死挈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”

时光荏苒,岁月易逝。他只想护她一世安稳。

那一年,他十六岁,她十五岁。

像是永远没有尽头,张晓柔在空中恣意飘着,泪水模糊到她看不清这个世界,只有无限的回忆侵蚀着她的生命,哪怕在最后消融的一刻,她的一生也是如此美好。

“行行重行行,与君生别离。”他们还未开始就已结束。

景佑樘在悬崖边呼唤着张晓柔的名字,喊得撕心裂肺,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滴缓缓坠入崖底。

万兽崖,不仅高万丈,深千尺,传说下边聚满了灵异野兽,掉下去的人无一生还。这诡异的崖壁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,他不曾想到,他却是这样意外地失去了她,如果可以,他宁愿与她双双坠下,可他还有景叔,还有晓柔的娘亲需要照顾。景佑樘哽咽着喉头,双肩发颤。哀莫大于心死,心死后的绝望却让他理智起来。

景佑樘两步并做一步,摸着来时的路,想要赶回家里搬救兵,就算晓柔再也不复醒来也要活见人死见尸。然而等着他的却是一场火海,熊熊红光映入他的眼帘,火舌摇曳,照亮了整条街道。来来往往的人,有抱着小孩失声痛哭的,有端着水盆灭火的,亦有冲进火海救人的……景佑樘远看着他们居住的房屋已烧得倒塌,悲愤呼啸而来,正欲寻找景大叔和张大娘的身影,却有人从身后捂住他的嘴唇,点了穴道,令他动弹不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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