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起头，却不是风弈。
四周的大火已经消失不见了。我看着他，如同看着一个故人。
“怎么，不认得我了？我可是从这大火里救过你好多回了。”
仔细一想，诚然，自从听老关爷一席话，这样被困大火的梦境已然梦过了三五回，回回都有人拉我一把，难怪我方才有恃无恐，并不十分慌张。“谢谢你。”
少年别过了头，似乎有点害羞。“这算什么，不过是场梦。小事一桩罢了。”
我抬起头，道：“好像多久都没有见过蓝天白云了。”我真想念那些天气晴好的时候，天青如水，一切干干净净，不管是太阳，月亮，还是零落的星辰，就那样清清楚楚地挂在天上，映在眼中。
少年回道：“想看蓝天白云吗？这还不简单。”少年手一挥，天空果然一碧万顷，如梦似幻，东边一轮红日，西边一弯新月，四周还点缀着点点星子。我笑了：“多好了。这样的天空。你也是神仙吗？”
少年歪着头：“你先前说我是妖，现在又说我是神仙，我到底是什么自己都搞不清楚了。”
我试图坐下来，慢慢看这样的天空，不料低头一看，四周竟布满了死尸。密密麻麻，满地都是。沉沉的死气却不觉得害怕，他们都以成了非人的，不值得害怕的东西。可是，我应该害怕的。我伸手抓住少年的袖子，他一愣，似乎试图扯开，我只好进一步抱住他的手臂。反正是梦，应该也不必避讳男女吧！
少年佯怒道：“你这小姑娘，还真不客气啊。”但他终究没有再挣脱了，只是轻轻摇摇手臂，见我还是不放手，自己倒得意的笑了起来——虽然我并没有看见，但我清楚他笑了。
于是尸体都消失不见了，我们两个躺在草地上，安静地看着天空。“可怎么办呢？”我漫不经心道。其实心里是很不愿意破坏这样悠闲的气氛的。
“什么怎么办？”
“烦心的事一大堆，说也说不完。”
“那就别说了，安静点吧，我困了。”
我支起身子看着他：“我偏要说。反正也没有人会听了。我告诉你吧，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了。”
“又是回去？”少年无聊地应了句，眼睛都没转一下。
“只有我回去，才能想办法救他们啊！这里的百姓，生活在这种地方……”我无奈地叹了句，“可怎么办呢，我其实很怕回去，很怕很怕。一想到要回那个无聊冰冷的地方，我就觉得不舒服，那里四面都是墙，密不透风，要把人闷死。要是我们不是住在那里就好了。我很想念母亲和姝乐，还有尤珠夫人，姜梅姐姐，嬷嬷。但是他们就住在那里，没有办法，真是没有办法。”
“那你到底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啊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最近我也在一直想这个问题呢！以前我一度以为，只要等过一段时间嫁了人就好了，就不用一直待在那里了。可现在，嫁人也成了一件烦恼的事。可是，如果我不嫁人，又不想住在那里，那我又该去哪里呢？天下之大，竟然没有我容身的地方。”
少年叹了口气：“你可真啰嗦啊！要是不想嫁人，就不嫁人，要是不想回去，就不回去，这么简单你怎么就不明白呢？”
我仔细看着他，一时间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，心里也就懒得再多想了，只再次躺下来。
“说起来，什么是嫁人啊？”少年开口道。
我想了想，没想出具体的答案来，便道：“移花接木。就是把树上的一枝花折下来，接到另一棵树上。”
“花折下来不就死了吗？”
“是啊，有可能会死的。但是我还不想死。”
少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。或许他还是不明白，但为了保存颜面，决定还是暂时保留自己的疑问。少年仰头看着天空：“总是这些，又是什么责任，什么期望，什么王族尊严，什么民族大义，什么身不由己，现在又扯到了什么移花接木，还死不死的……”他懒懒地摇了摇下巴，转头看着我：“作为一个凡人，你活得可真不容易啊！”